即出东门（二）
18.
叶修的归乡探亲之旅开初很愉快，老妈见到他的确很高兴非常高兴，家里的李阿姨也对他表达了久别重逢的热情，连小点都摇着尾巴黏在他身边蹭来蹭去，显然还没把这个主人忘了。总之回家第一天叶修过得相当顺心，觉得叶秋也不是一无是处总是谎报军情。
他向叶秋打听过，知道老头这个月一直出门在外，按计划要下周才回来，不然绝不会这么轻易答应回家。现在在老妈慈爱光环的笼罩下，吃过久违的阿姨专门体贴自己口味做的大餐，一边跟叶秋斗嘴一边逗弄着小点，在老妈提及叶秋与老爸某位战友的千金二三事时以兄长的身份高屋建瓴的发表某些看法，看着弟弟敢怒不敢言的表情，心中暗爽的叶修深刻觉得回家是一个正确选择。
如果老头时不时这么出一回门，他不介意空闲的时候扮演孝子常回家看看。
傍晚时分叶修装模作样地道：“那这样，妈，我先回酒店了，明天再……”话没说完看见老妈已经抡起了鸡毛掸子，连忙抱头求饶：“玩笑玩笑，妈，你怎么一点幽默感也没有啊？”
叶妈妈不吃他那一套，鸡毛掸子不轻不重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明明觉得下手不重，但架不住叶修嗷嗷直叫，哭天喊地演技逼真，不禁心也软了。叶秋冷眼旁观，此刻看不下去趁机献殷勤：“妈，爸的鞭子在书房搁着，您要用的话我这就拿过来。”话没说完被他妈横了一眼：“一个二个的什么东西！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家训一点点都没学到，见天儿的就知道贫！”
叶修附和：“什么东西？就知道贫！”
叶秋动了动眉毛，恨不得真把老爸的鞭子偷过来狠抽这货一顿。
训归训，知子莫若母，当妈的自然知道大儿子在担心什么，不由叹息一声，柔声安抚：“你安心住下吧，你爸这几天不会回来的。真是，好好一对父子，弄得跟仇人似的……”
叶修委屈：“那是老……我爸单方面看我不顺眼，我可是内心深处一直很尊敬他的。”
叶妈妈横他一眼：“你还好意思说？你妈我活到现在，就没见过你这样变着法儿专门气亲爹的小子！”
叶修赔笑：“那说明您活得还是不够久……”
话没说完就被狠狠一掸子抽在屁股上，叶修“嗷”地一声跳了起来，这回可是真疼。
叶修的好时光终结于第二天晚上八九点光景。兄弟俩陪老妈说完话，尽了当儿子的责任正准备各自回房的时候，听见门岗处有异动传来，紧接着大门缓缓打开，一辆军用吉普车在门岗处警卫员的笔直目送中慢慢驶进了院子。
叶修心里咯噔一声，叶妈妈跟叶秋也在面面相觑，很明显，谁也没料到老爷子居然会提前回家。
客厅内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连来往收拾的阿姨似乎也不经意地屏住了呼吸。
叶父就这样走进门来，手上擎着一根拐杖，但若非特别仔细看，谁也看不出他走路的姿势有什么问题。他神色和蔼的跟家人打招呼，对大儿子突然出现在家里也未表露出任何意外之色，仿佛这个叛逆的儿子一直留在父母膝下，从来没有离家出走过。
叶修绝不敢说了解自己的父亲，那是一位喜怒不形于色心思深不可测的军人，敢打包票说自己非常了解他的人基本从未见过，包括自己的母亲在内。可是他毕竟是眼前这人的儿子，从小见得多了，此刻自己的父亲神色越平静，他的内心就越忐忑。
他有些后悔：不该听老妈的劝多留一天的，如果昨天晚上或者今天一大早就走，这次回家就真的是一次愉快的经历了。
或许，就不该听叶秋的忽悠，鬼迷心窍就这样回来了。
但是一切都晚了，后悔也并没有什么卵用，他该思考的是，如何才能再次从这个院子里走出去。
还好并没有让他纠结多久。约摸在自己的房间里等了两个小时，其间机械地收拾完自己所有的东西，正坐在床上脑中放空时，他终于得到父亲大人有请的消息。
来叫他的是叶秋，那家伙唇角带着幸灾乐祸的笑纹，站在楼梯口，悄悄用口型对他比了两个字“保重”。
叶修难得地没搭理他，此刻他脑中满当当尽是如临大敌背水一战的郑重肃然，哪里顾得上倒霉弟弟的小动作。
站到书房门口，他挺了挺腰板，努力做出最能体现出精气神的状态，才伸手叩门，连扣三下，听到里面传出淡淡的“进来”，他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臆想中的大发雷霆，甚至进门就被拐杖打断腿的情形并没有发生，老头只是和蔼地问了他一个问题：
“既然这次回来了，那么游戏和家里，你想好选择哪一边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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